近日,美国波士顿大学(Boston University)的学者在预印本发行和存储服务平台(BioRxiv)上传了一篇科研论文,引起了巨大争议。
不少媒体以“研究人员制造出一种新的新冠毒株,致死率高达80%!”等类似标题对此进行了报道,一时间把相关研究机构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。
事实真是如此吗?研究人员真的在实验室里“制造出”了一种新的致命病毒吗?我们一起来看看。
01新毒株?实验室里的“杂交体”
新冠病毒之所以能侵害人体,是因为病毒表面的“手”(S蛋白,Spike Glycoprotein)可以牢牢抓住人体细胞表面的“门把手”(ACE2受体),从而闯入体内,造成感染。
而这个罪魁祸首——S蛋白还可以不断突变,从而新冠病毒出现各类变异的毒株(如Delta、Omicron等)及其分支。
突变会导致人们之前因感染病毒或接种疫苗后产生的抗体,无法继续有效抵御新的毒株,从而造成新的感染,这叫做“免疫逃逸”。
美国波士顿大学这项研究的目的,就是来看看S蛋白是否可以决定病毒的毒力大小,以及到底是病毒上的哪个部分在决定毒力的大小。
研究的做法也很简单——研究人员将Omicron变异毒株BA.1的S蛋白相关基因,添加到新冠病毒原始毒株(2020年早期的毒株)的基因组中,构建了一种“身体来自原始株、S蛋白来自Omicron变异株”的“杂交”新冠病毒。
02致死率?是小鼠的,不是人的!
很多人一听到“致死率高达80%”就担心不已。
然而,这个80%的“致死率”仅仅是试验动物的数据——这种“杂交”的新冠病毒杀死了10只试验小鼠中的8只。
而野生原始毒株的“致死率”则为100%(即感染了原始毒株的所有试验小鼠均死亡)。与此同时,纯粹的Omicron毒株没有引起小鼠致死,也没有导致严重的症状。这说明“杂交”的病毒毒力介于新冠原始毒株和Omicron变异毒株两者之间。
曾有研究认为,新冠病毒的S蛋白是毒力大小的关键。而这个研究的结果提示,现实世界中Omicron毒株引起症状相对较轻的原因,可能并不完全是由S蛋白的突变所导致的,还需考虑到其他蛋白的变化。
此外,该研究中所使用的小鼠是一种特殊的、可以表达人体ACE2受体的转基因小鼠(K18-hACE2)。
这种小鼠既没有感染过新冠病毒,也没有打过疫苗,在感染病毒后还会加速疾病的进程,专门用来研究病毒引起的重症和死亡——这与真实世界里人类感染病毒后的情况截然不同。
03杂交体?实验室里的常规操作
事实上,根据实际需求“制造”和“使用”包括嵌合病毒在内的各种“杂交体”(嵌合体),一直是科学界十分普遍的做法,被广泛用于新药、疫苗研发和疾病治疗中。
比如,治疗白血病和淋巴瘤的“CAR-T疗法”需要以改造后的病毒为载体,将某种基因导入人体肿瘤细胞来发挥作用;在乳腺癌的免疫治疗中,一直需要使用嵌合抗原受体的T细胞。
在我国,人为构建的“乙脑+寨卡”嵌合病毒被用来探索作为疫苗的候选株,而基于“EV71+CA16”嵌合病毒样颗粒的新型二价手足口病疫苗也已经获批了临床试验,有助于增强对手足口病防制。
“嵌合体”的制造不仅仅存在于病毒中,甚至已经来到了胚胎的阶段。部分国家进行的“人-猴”“人-猪”“人-鼠”等胚胎的构造,被批准用来进一步探索癌症等疾病的治疗方法。
这种全世界诸多研究人员每天都在进行的工作,在新冠疫情全球大流行之后却似乎变得十分敏感。尤其被一些媒体歪曲或断章取义后,甚至成为疫情背后各种阴谋论的来源。
其实,大自然中病毒本身的各种突变、结合和隐匿传播的能力和复杂度,或许远超人类的想象力。
04预印本不等于正式结论,仍需要评议
此外,该篇论文发布的平台——BioRxiv为一个预印本平台,并非正式的科学期刊,主要为了方便研究人员第一时间发布和报道自己的研究成果。
该平台在每篇文章之前都会有文字提醒,“(在这里)发布的文章没有经过正式的同行评审,所以不应指导与健康相关的行为,也不应在媒体上作为结论性报道”。
10月17日,波士顿大学发表声明,驳斥了一系列关于此论文的报道,表示各大媒体的报道是“虚假和不实的(false and inaccurate)”。
声明中说,该研究已被美国生物安全委员会(IBC)、美国国家过敏症和传染病研究所(NIAID)、波士顿公共卫生委员会审查批准。
整个研究都是在生物安全III级实验室中的生物安全柜中进行。研究人员必须通过层层门禁才能进入工作空间,所有的地板和墙壁“都是密封”的,实验室也有先进的过滤和净化技术——以确保病毒不会发生泄露。
不可否认,包括新冠在内的病毒学研究,确实需要经过严格的审查,遵守必要的规定,安全而持续地推进。但是,将一项常规进行的科学探索报道为“制造”出一种新病毒,确实是危言耸听了。
在新冠疫情依然肆虐、尚有不少问题有待研究和解决的当前,类似的探索也是积极而值得的。